“农商银行买债力度阶段性加大是形势所迫，投资范围受限、经营承压和竞争愈发激烈等让债券投资慢慢变成了‘习惯’。”多家农商银行金融市场部相关负责人向中国证券报记者表示。
“债牛”行情下，农商银行一季度加速进场购债，尽管当前步伐有所放缓，但其债券投资偏好仍具刚性。此外，伴随近日不少中小银行存款利率补降，银行业人士表示，这进一步打开了其资产端债券投资的收益空间。在信贷压力释放前，叠加多重因素，农商银行配债需求可能会在较长时间内维持。
资金涌入债市
一季度，农商银行买债行为引发市场关注。招商证券研报显示，根据外汇交易中心的统计，农商银行2023年全年二级市场现券买入量占全市场总买入量的12%，占比仅次于券商自营的34%和城商银行的13%。2024年以来，农商银行成交活跃度明显提升，一举超过城商银行，成为债券二级市场第二大活跃机构。
具体来看，“2024年2月农商银行净买入量较1月增加2292亿元，至3977亿元，超过基金产品（2587亿元）、其他产品类（1680亿元），居所有机构首位，7-10年期买入量明显增加。”华创证券在研报中写道。目前，农商银行仍是债市的主要机构力量之一。
整体来看，当下国债收益率呈下行趋势，“债牛”行情仍存。10年期国债收益率延续2023年四季度以来的稳步下行走势，从2023年11月27日的2.6926%降至2024年4月8日的2.2855%。
“我们年初买债的量确实有所增加，以利率债为主，但这个量随时都会变，会根据行里整体资金规划、市场行情等灵活调整。”某农商银行金融市场部相关人员告诉记者，年初是主要配置时点，为方便全年收息，上半年一般投资额度会比下半年多。
招商证券研究员张伟解释，虽然年初以来债市收益率不断下行，农商银行长债买入量却在攀升。一是因为2024年以来，农商银行债券投资的交易特征增强；二是农商银行缺资产，促使其加大了对长债的配置力度。
值得注意的是，多位农商银行金融市场部相关人员向记者证实，3月上旬央行对部分农村金融机构参与债券市场情况展开了调研，属常规性业务调研，并未收到不允许购买超长期国债等的通知。
机构和业内人士普遍认为，农商银行买债的交易活跃度提升料成为常态，对长债和超长债的配置诉求长期来看具有持续性。“配债诉求增长并不单独利好超长债，但边际上看，超长债资金增量可能最显著。”浙商证券固定收益首席分析师覃汉认为。
“小行买债”情非得已
多位受访银行人士表示，今年以来，农商银行购置债券力度加大，并非源于机构主动抉择，而是受信贷投放难、竞争日趋激烈等因素所迫。
中部地区某农商银行金融市场部相关负责人表示：“买债是无奈之举：一方面，农商银行负债端成本高企，付息成本较高；另一方面，企业融资需求有所减弱，资产端贷款投放跟不上，叠加贷款利率持续下行，存款利率下降幅度小于贷款利率下降幅度，两方挤压之下，只能将‘冗余资金’投向流动性和安全性较高的国债等，缓解负债端成本压力。”
“投资范围受限、经营承压和竞争愈发激烈，债市投资慢慢变成了一个‘习惯’。金融市场业务贡献着总体盈利的重要部分。”多位银行相关人士对记者表示。《中国银监会办公厅关于加强农村合作金融机构资金业务监管的通知》显示，全国监管评级二级（含）以上的金融机构可以开办AA级（含）以下债券、信托产品投资、券商（基金公司、保险公司）发行的资产管理类产品投资等业务。据了解，目前大多数农商银行监管评级在三级（含）以下。
另外，浙江某农商银行相关人员认为，诸多挑战下，农商银行大多难以获得大企业优质信贷资源，尾部客户风险较高，易增加不良风险，这也会增强其配置债券的动力。
在充分考虑银行资产负债情况后，债券投资可以提高资金使用效率，增强流动性的同时具备一定的安全性。“目前绝大部分农商银行都是以配债为主，多为利率债，比如国债、同业存单等，安全性较好，基本上没有什么风险。再加上农商银行负债规模变化的季节性更显著，一般一二季度配置压力较大，这导致债市投资阶段性变化明显。”江苏某农商银行相关人士说。
与基金、资管、券商等机构相比，农商银行最大的优势就是资金充裕。“农商银行资金较为稳定，给了其更长的持有策略，可以做较长期限级别的波段操作，在收益率中枢下行情况下能获得不错的收益。”浙江某农商银行相关人士说。
加强风险防范
在本轮购债中，部分农商银行对长债配置力度加大，债券投资的交易特征增强。市场愈发关注背后的潜在风险。
国泰君安固收分析师唐元懋认为，农商银行在银行体系中承担着地方金融稳定基石的重要作用，对其防风险、支持实体的要求一般比较严格。这可能造成农商银行在一定时间内超预期减少债券，特别是超长期债券的配置。3月中旬，农商银行在长债收益率上行阶段，进一步加大了对长债和超长债的配置。
“一季度超长债的走强更多源于农商银行主导的机构交易催化。”东海证券分析师李沛说，一方面，从票差缩减甚至倒挂，或久期错配角度，过度配置超长端国债或催生商业银行流动性风险；另一方面，极致交易及接近压平的利差或使得债市过早步入高波动时代。
多位农商银行相关业务负责人持有同样看法。“在资金宽松背景下，部分银行可能会通过加杠杆和拉长久期提升收益率，但不少农商银行缺乏严格的止损机制、风控系统建设等，一旦市场出现大变化，就可能产生较大风险。”浙江某农商银行相关业务人员说。
“长债配置力度加大背景下，如果有利空因素冲击，加之后期若有机构率先撤离，可能会带来较大市场波动，不利于债券市场平稳运行。”另一位农商银行相关人员认为。
受访业内人士认为，当前基本面稳定，发生风险的可能性较小。西部某农商银行副行长告诉记者：“市场已具备了前一次债市持续调整时的应对经验，加之基本面维稳，出现较大风险的可能性相对较小。重点是要提升中小银行参与债市投资各方面的能力。”
此外，监管部门对农商银行各项贷款占比有约束。业内人士认为，受指标约束，未来农商银行可用于增加债券投资的资金相对有限。监管部门2019年发布的《关于推进农村商业银行坚守定位强化治理提升金融服务能力的意见》要求，农商银行各项贷款占比应不低于50%。
激发活力修炼内功
改变农商银行买债“习惯”，从根源上看，业内人士认为，应刺激微观主体活力及融资需求，破除信贷需求不足的同时提高农商银行参与金融市场业务的能力。
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2月披露数据显示，截至2023年四季度末，农村金融机构总资产为54.61万亿元，同比增长9.2%，占银行业金融机构比例为13.1%。
西部地区某农商银行副行长表示，面对更下沉的客群，考虑普惠动力之时要考虑不良、资本压力，当前需要大力促活区域经济，激发微观主体活力和融资需求。此外，“中小银行无力与大行竞争，信贷增长乏力，业绩压力下大规模扩张金融市场业务，配债资金变多。实体融资需求偏弱是主要原因，背后是微观主体活力待改善等因素。”华泰证券分析师张继强认为，后续应激发微观主体活力和融资需求。
在广东某农商银行金融市场部相关负责人看来，农商银行债券业务和传统业务是互补关系，“在不同时期，存贷业务和债券业务对银行贡献不同，在经济发展动能较弱的时期，存贷业务增长困难，不良资产需要盈利化解，这时候就需要债券业务反哺传统业务。”
多位银行内部人士认为，要多措并举做大做强金融市场业务。浙江某农商银行金融市场部相关负责人认为：“买入并持有利率债或低风险同业资产‘吃票息’的配置思路不能再满足金融市场业务长期发展的需要。要积极转型成为‘配置+交易’的投资策略，做强金融市场业务。”
“农商银行的金融市场业务还是要回归本源，从市场化角度做到盈利与风险的平衡，建立健全合理风险控制机制，引导长期利益与短期利益平衡，核心需要人才的培养。”广东某农商银行金融市场相关负责人表示，尽管农商银行金融市场业务在全国业务中占比不大，但对各家机构的业务发展具有重要作用。
招联首席研究员董希淼表示，发展近10年，目前农商银行的金融市场业务已大有改观。未来农商银行应更加重视运用自身资产管理能力、风险控制能力、专业投资能力来发展相应业务。